长城抗战：国军排长守备天险，因汉奸出卖导致阵地崩溃

　　北平北220里、古北口南30里的瓦山东麓，矗立着一处高大雄伟的关门，这就是有名的南天门，为古北口进平的必经之路和咽喉要道。

　　南天门为清康熙皇帝专门派大臣督建，清朝时系帝王去承德避暑山庄的辇道。高大的拱门建于两山岩壁中间，上盖樵楼，两旁依山垒筑平台，上建有神殿，山门外另建有禅房。这里东望潮河，西与瓦山连绵的长城相连，不仅山势险要，风景也极佳。

　　《南天门碑记》云：“南天门，前拱神京，后临古北，崇山罗列，峻岭迢遥。地虽无雁门之胜，景亦若有剑阁之形。”

　　1933年3月上旬的古北口战役后，战火很快蔓延到了南天门。

　　3月12日，关麟征的第二十五师在古北口经连续三昼夜激战，在杀伤敌军两千余人后，自己也付出了伤亡四千余人的沉重代价，被迫退往南天门一线防守。次日，黄杰的第二师接防南天门阵地，二十五师遂撤回密云县城休整。

　　此后的近40天里，由于日军同时转向罗文峪的二十九军及滦东地区的东北军，因此陷于后援不足、攻击乏力的困境，被迫停止了对长城沿线的进攻。占据了古北口的敌军一直未敢轻率冒进。敌我双方始终处于对峙状态。

　　双方对峙期间，我军各部队除自发地组织别动队，迂回敌后破坏交通、毁敌车辆，袭击小股敌军外，还进一步巩固加强了原有的阵地工事。

　　整修后的南天门阵地右自潮河岸边的黄土梁起，左至瓦山长城上的八道楼子止，正面宽约十里的中段，以四二一高地为主要据点，并以三七二、四二五两个高地作为支撑。阵地全部编成以指挥部为核心的纵深配备，并且在阵地后方构筑了六道预备阵地。

　　进入4月中旬，随着冷口的失陷，长城抗战第二阶段战役全面打响。日军以西义一的第八师团、服部兵次郎的第十四混成旅团及配属伪军大举进攻我滦河防线的同时，集结坂本政右卫门的第六师团、中村的第三十三混成旅团和伪军六千余人，并配备强大的炮、空、装甲部队，开始对十七军防守的南天门一线发起更猛烈的进攻。其意图显然在于彻底击溃蒋介石的中央军精锐，进一步由北方压迫北平。

　　4月16至18日三天，日军首先出动大量飞机，分别对南天门后方十里的第二师师部驻地石匣镇、十七军军部驻地密云县城进行狂轰滥炸，并散发传单，扰乱军心民心。

　　21日拂晓，一队又一队的敌军由古北口方向源源开来，开始对 第二师据守的南天门一线阵地发起大规模进攻。

　　在阵地最西端的制高点八道楼子，二师六旅十一团某排排长马黄洛带领他的一排守军伏在碉楼间的垛口处，紧张地往西南面的半山坡上观望着。

　　弥漫在山间的一团团雾霭尚在缓缓游移，北边山下的敌人炮兵便已开始对西边骑一旅防守的长城阵地进行炮击。随着愈来愈密集的隆隆爆炸声，腾起的火光硝烟迅速笼罩了整个山顶。

　　紧接着，约有一个大队的日军往山上冲来。头戴钢盔的日本兵列成散兵线，利用深沟陡坡的掩护，迅速而顽强地朝骑一旅那边运动。

　　鬼子钢盔下的两片布巾在风中不停地飘掠着，牛皮短靴登出一片片狼藉的脚窝，不时有被踩松的大小石块骨碌碌滚下山去。马排长长长松了口气，鬼子们果然未敢向地势险要的八道楼子冲来。

　　位于阵地最西端的八道楼子，在长城折向西南的一个大拐弯处，因建有八座碉楼而得名。按照古北口方面军总指挥部的防御部署，八道楼子以东长城由第二师防守，楼子西南由骑兵第一旅防守。命令下达后，马黄洛排被派往八道楼子，骑一旅则派一个连防守西南面长城。

　　所以，在整个南天门防线中，八道楼子的地位异常重要，既是左翼的制高点，同时又是两支防军的接合部。

　　从地理形势上看，八道楼子一带山势高出周围群峰，凭楼可以俯瞰北方的古北口全镇，而且树木稀少，山岭光秃，难于攀登。因此，这么一处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灵活敏捷的野山羊没准儿都要望而却步，难道地理不熟、脚登笨重牛皮靴的日本鬼子比野山羊还要厉害？再加上居高临下的火力打击，他们要想爬上山来不是天方夜谭又是什么？

　　所以，自奉命上来防守的那天起，盲目乐观的马排长便将上级长官提高警惕严加戒备之类的叮嘱通通忘到爪哇国里去了。许多天来，除了在碉楼外边挖了几个卧射散兵坑，一排人只是整天楼里楼外优游。

　　白天，人们分成几拨轮流打牌，嬉笑吵闹声不绝于耳。入夜，布置下一两名士兵放哨值勤，其余人便都早早沉入梦乡，香甜无比的打鼾声与呼啸的山风声融为一体。

　　时间一天天过去，寂寞难挨的官兵们越发百无聊赖。于是，有那么一天，便有位小商贩上山来雪中送炭，给大家带来香甜之物和无穷乐趣。

　　小贩操当地口音，自我介绍说姓李，就是附近山下村里人，还给政府干过一段时期的保长，因考虑到山上的国军弟兄实在辛苦，才不辞辛劳上山来送东西。

　　自打和官兵们熟识后，这位原来的李保长兼小贩便几乎天天上山来，不仅卖给人们烟酒花生烧饼猪头肉之类，还进到楼子里与官兵们神聊胡侃一气，谈论家长里短和地方上的民俗风情，也谈眼前的打仗及中日两军兵力的强弱……

　　如此一来，在好心的李保长的不断殷勤造访和带来的香烟美酒中，守军官兵们更加恣意，日里夜里享受着暮春暖日和清风明月的爱抚。

　　马虎大意的官兵们绝对没有想到，那位曾为党国基层干部的李同胞实际上已经沦为汉奸，更未料到自这位李同胞上山的第一天起，日本人的阴谋便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朝他们盖了下来。而现在，直到日军向友邻部队发起攻击，这张阴谋的大网就要将他们死死罩住时，马少尉和他的士兵们仍旧毫无觉察。

　　21日7时30分，狡猾的日军突然转移攻势，对八道楼子发起攻击。

　　首先，日军的一颗重炮炮弹冷不防呼啸而至，轰隆一声巨响，碉楼之间的一段城墙被炸坍，伏在那里的几名士兵与碎砖烂石一起飞上了天空。不等人们回过神来，山下敌军的近30门野山炮便一齐怒吼，成排成排的炮弹在八道楼子及其前后的山坡上爆炸，城墙上立时浓烟滚滚，巨声不断，成了一片火海。

　　毫无心理准备的士兵们顷刻间躺倒一片。炮声一落，已经爬上山并一直向西南方佯攻的日军突然回过头来，集中轻重机枪和掷弹筒的全部火力，一面压制骑一旅的那支徒步连，一面沿羊肠小道往八道楼子冲来。

　　从纯粹军事的角度看，拥有制高优势的防御者同样存在着有利和不利两个方面：

　　有利的方面是，高地使敌人通行困难，便于防御者观察情况和居高临下发挥火力，因此，往往能给防御的一方带来决定性优势。

　　不利的方面则在于，由于防御是被动的和消极的，进攻者常常可以根据防御方的阵地情况采取灵活的攻击方式，在防御一方部署之后展开战斗队形。这样一来，防御者除了寻求地形障碍的掩护，便很难再与进攻者抗衡。

　　尤其要命的是，现在守军排不仅差不多已失去了制高的优势，而且兵力也十分薄弱。所以，在西南面的那支徒步连被压制得无法动弹、东面援军又迟迟未能赶来的情况下，守军排勉强抵抗了一阵后，便伤亡过半，不得不退缩进最东边的一座碉楼中据守。

　　刚才短暂的战斗中，那七个碉楼几乎是连续丢掉的。现在仅剩下最后一个，楼子东门外便是一大段缓缓下降的城墙。马排长当然明白再往后退的严重后果，所以心情一时格外沉重。

　　他环顾了下四周，见整整一排人只还剩了不足一个班，而且有三人已经负伤。他自己的左臂也给弹片啃去了一块，虽然用绷带草草.地包扎上了，鲜血仍在不停地渗出来，顺着袖筒滴落。他咬紧牙关忍受着疼痛，抱着挺轻机枪，带头守在楼子西门口。

　　外面又传来了杂沓的脚步声和疯狂的吼叫声，马排长探头望去，大群的鬼子已经冲了过来。出乎他意料的是，带领敌人冲来的那人好像是昨天下午还到山上来的那个李保长。他有些不相信地揉了揉发迷的双眼，果然不错！一身蓝布裤褂，一张瘦黄的面孔，一双骨碌碌不停转动的老鼠眼，不是那个姓李的保长又是谁？

　　“狗汉奸！老子先让你去见阎王！”马排长又悔又恨地大骂一声，搂动扳机便打。然而，几乎与此同时，日军的几颗手榴弹也迎面抛了过来。少尉排长只来得及看见眼前白亮炽热的火光一闪，负伤的躯体便与那挺机关枪一道被炸得四分五裂。排长牺牲后，余下的士兵再也无心恋战，纷纷夺东门而去。

　　八道楼子失守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第二师师部。

　　同样缺乏心理准备的黄杰师长闻讯大惊，踌躇了好一会儿之后，还是不得不向军长徐庭瑶报告。徐庭瑶听后极为震怒。

　　徐庭瑶字月祥，安徽无为人，蒋介石嫡系派高级将领。青年时代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三期步科，早年先后在倪嗣冲的安武军和段祺瑞的参战军混过。直皖战争皖系失利，徐庭瑶没了工作，回家乡当小学老师。

　　1924年冬，广东革命政府扩军准备东征，亟需军事人才，徐庭瑶的同乡那时恰好在黄埔军校当教员，于是来函一封，介绍徐去粤军任职，从此投入蒋介石麾下。曾参加第二次东征和北伐，以战功晋升团长、师长。1932年，任豫鄂皖三省剿匪军右路第一纵队指挥官，之后升任第十七军军长兼蚌埠警备司令。

　　长城抗战爆发，华北形势危急，徐庭瑶主动向南京统帅部请缨，要求北上抗日，获得蒋介石批准。徐庭瑶振奋之余，自然也感到了肩负责任的重要。

　　自东北九一八事变以来，国内要求抗战的呼声早已 是波推浪涌，愈来愈呈高涨之势。这次虽然只有十七军一支中央军部队北上，却等于向全国军民和各个阶层亮明了蒋介石实行抗战、以民族利益为重的政治姿态。所以这次北上抗日，无论是为国家民族考虑，还是为蒋介石个人着想，十七军都只能打好而不能打坏。

　　事实上，在3月份的古北口战役中，他的部队也确实打得相当艰苦顽强。第二十五师不仅伤亡四千余人，而且师长关麟征和七十三旅旅长梁恺也负了伤，一四九团团长王润波阵亡。日本人不得不在《中国事变陆军战史》中承认：此次战役为“激战中之激战”。

　　然而，一段时间以来，喜峰口那边的二十九军出尽风头，几乎给舆论呼声捧上了天，相比之下，十七军这边却显得 冷冷清清门可罗雀，这就使得徐庭瑶的心理很有些不平衡。但转头一想，却又无话可说，因为不论怎样，宋哲元毕竟杀退了日本人保住了喜峰口，而他徐庭瑶却丢掉了古北口。

　　战场上当然是以成败论英雄，而不是以付出代价的大小论英雄。

　　尽管口头上说不出什么，但徐庭瑶心中仍然不服气。他不相信他的作为中央军精锐的十七军竟不如身背大刀片的二十九军。所以，当日本人再次发起进攻时，他满心希望黄杰的第二师在南天门能创造岀奇迹，给全国上下的舆论特别 是蒋介石看一看。

　　谁料想黄杰这么不中用，战斗的第一天便将八道楼子这样一个重要据点轻而易举地丢掉了。八道楼子一丢，南天门 一线阵地便暴露于日本人的瞰射之下，还能创造个屁奇迹！

　　“你们简直是胡闹！犯罪！怎么一开始就把八道楼子丢了？不是一再告诉你们严加防守严加防守吗？！ ”徐庭瑶脸色涨红，镜片上方一双扬起的眉毛使劲儿拧了起来，手中的红蓝铅笔在桌上摔得乒乒直响。

　　黄杰在电话的那一端嗫嗫嚅嚅：“鬼、鬼子搞的是声东击西的战术，又有当地一个汉奸带路，所以……”

　　“防守八道楼子的是哪支部队？ ”徐庭瑶不想听过多的解释，所以不耐烦地打断道。

　　“是六旅十一团。”

　　“听着，”徐庭瑶厉声道，“立刻组织反攻。你们怎样失守，就负责怎样收回！”

　　徐庭瑶说完便摔了电话，留给黄杰的则半是惶恐半是懊悔。

　　老实说，对于八道楼子的失守，底气不足的黄师长确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鉴于八道楼子在整个防线中的重要地位，二师接防阵地之初，军部曾特地命令派一个精锐的加强营专门防守，徐庭瑶还特地打电话嘱咐黄杰：务必给守军配足机枪和迫击炮、三个基数的弹药。

　　可黄杰却不以为然，觉得穿皮靴的日本兵是无论如何爬不上去的，所以让下边只派出一个连。但让黄师长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大意轻敌情绪并未在他这里自生自灭，还不可避免地传染和影响了下级。最后派去守卫八道楼子的既不是一个连，更不是一个营，而是只有一个排，且防范意识极差。

　　按说，黄杰毕业于将星如云的黄埔一期，曾参加过东征、北伐、龙潭大战、中原大战，可谓是久经沙场。黄杰也成为黄埔生中最早几个晋升师长的，作战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但今天却大意失了荆州。

　　放下电话后，被上司训了一通的黄杰不敢怠慢，赶紧要通了前线的电话，以更加严厉的口吻命令第六旅旅长、黄埔一期同窗罗奇组织部队反攻，不惜任何代价收复八道楼子。

　　在黄杰的严令下，罗奇赶忙组织队伍，亲自带队出发，于中午时分运行至八道楼子东山脚下的一处山坳中，随即 指挥部队匆匆发起反攻。

　　但是，此时要夺回八道楼子谈何容易。

　　从武器装备看，十七军虽属于中央军精锐，但实际上仍无法同日军相比。如果说，在八道楼子失守前，武器落后的中国军队尚占有地理优势的话，那么现在已无任何优势可言，只还剩下不怕流血牺牲的 爱国主义精神。

　　当六旅官兵们的仰攻一开始，便立刻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日军的轻重机枪如同骤雨般打下来，一排排投下的手榴弹在陡坡上岩坎上爆炸，顽强攀登的中国官兵们不是被弹片子弹击 中，便是被横飞的乱石砸倒。结果，两次反攻均告失利。

　　最后，孤注一掷的罗旅长以近三个连的兵力组成突击队形，向八道楼子发起硬冲，却只能招致更惨重的伤亡。虽有少数士兵躲过了日军正面扫射，冲到了楼子下面，马上又被敌人抛下的手榴弹炸得血肉横飞。

　　第六旅反攻失败后，黄杰又命第四旅旅长郑洞国指挥两个团继续反攻，但由于敌人居高临下火力过猛，我军仍徒遭伤亡。当夜，无计可施的黄师长不得不将八道楼子附近的我军阵地收缩到田庄、小桃园一线。

　　之后一连数日，取得了制高优势的日军沿长城由西往东席卷，对南天门一线我军继续发动猛攻。

　　5月23日清晨起，日军岀动多架轰炸机，以八道楼子瞰射的火力，掩护步兵猛攻我防线中央据点四二一高地。守军官兵顽强抵抗， 敌军四次冲锋均被击退。第二天，敌人继续发动进攻，午后战况愈烈，守军第十一团死伤严重，幸亏援军赶来，始将敌人击退。第三天，日军集中炮火对四二一高地猛轰，终日未止。

　　至此，经连续五昼夜苦战，第二师伤亡过大且疲惫不堪，遂于当日夜晚撤往后方，由第八十三师接替南天门阵地。

　　八十三师师长刘戡，字麟书，清末生于湖南省桃源县。“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丄桃源是个古老而美丽的地方，早在东晋年间，那位历史上有名的陶渊明便以那篇著名的《桃花源记》勾勒出了这一方山水的秀美和妩媚，其超凡脱俗、归隐田园之意溢于言表。

　　但是作为桃源人后嗣的刘麟书似乎并未受到陶氏其人其文的多大影响，而是投入了中国的政治、权力斗争中心。

　　17岁那年，告别家乡的刘麟书以优异成绩考入黄埔军校步科第一期学习，毕业后入教导团参加东征，因作战有功升连长、副营长，随军参加北伐。1927 年后，由营长递升至旅长，率部入江西进剿中共苏区。

　　为表示对蒋介石及其剿共大业的效忠和拥护，这位在从军道路上一直春风得意的桃源刘氏传人，终于将自己的名字更为刘勘，取反共戡乱之意。虽然中央军在对共产党苏区的进攻中一再遭受挫折和失败，年仅25岁的刘勘却因和蒋介石保持高度一致、作战坚决勇敢而由旅长升任第八十三师师长，成为蒋氏嫡系中为数不多的少壮派将领之一。

　　长城抗战掀开了刘勘军旅生涯新的一页。年轻气盛的他决心不辱使命，以英勇杀敌的实际行动报效领袖以及党国的信任和栽培。

　　然而，与装备优良、训练有素的日本关东军作战，毕竞不同于消灭国内腐败的军阀和追剿扛梭镖穿草鞋的红军。26日以后，日军步、骑、炮、装甲部队全部出动，向南天门阵地发起更大规模进攻。经26至27两日激战，八十三师官兵伤亡累累，阵地工事几乎全被炸平。最后不得不放弃南天门阵地，于28日凌晨撤至南天门南六百米的预备阵地防守。

　　南天门一线遂被日军占领。

　　日军占领南天门后，经过十多天的休整补充，于5月10日开始继续向南进犯。5月 11 日，刘勘的八十三师再次陷入苦战中。是日午夜1时，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日军出动两个联队约五千人兵力，对四九三团和补充团防守的稻黄店、涌泉庄及其以南高地发起进攻。

　　敌人以密集的战斗队形，一波又一波地往阵地前涌来，虽然数次冲锋均被击退，但我军也遭受极大损失。5时，多辆日军坦克冲至上甸子村，火炮和坦克炮不停射击，威胁我军侧背。7 时，八架敌机由古北口外飞来，在我军阵地上空往复盘旋，投弹扫射，协同敌步炮兵攻击。

　　一时间，整个阵地上烟尘漫卷，火光四起.敌我官兵混战成一团，枪炮声冲杀声交织成一片。8时，日军集中大炮70 余门，掩护步骑兵两干余人，猛攻中方左翼笔架山阵地。守军一六五旅四九四团不畏强暴，奋力抵抗。激战至午，团长受重伤，中校团副汪兴稼阵亡，全团士兵伤亡达三分之二。第三营原来的 500 多人只剩下30多人，军官只剩下营长赵平和机枪连副连长两人，但仍然顽强抗击着敌寇的进攻。

　　中午，考虑到八十三师损失惨重，军长徐庭瑶亲自打来电话，命该师全部撤至后方五里的第二道预备阵地，复以第二师接替八十三师。

　　“不退！坚决不退！”听参谋长符昭骞讲了军长的电话内容，刘勘立时激动得脸色涨红，仿佛失去理智似的大喊大叫起来，“要退你们退！我战死也死在此地！”

　　符昭骞深知比自己年轻的长官此刻的心情，所以很表示理解地沉默了一阵，继而才劝慰道：“师长，还是撤吧。军座也是为了咱八十三师啊！”说着，朝旁边的作战科长吴宗泰使了个眼色：“吴科长，赶快向各部下命令吧！”

　　刘勘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26 岁的刘勘没料到，他的八十三师在仅仅十多个小时里就遭受如此大的损失，而且最后还是未能战胜敌人。以前，他可是从未跌过这么大的跟头。

　　1925 年初，刚刚从黄埔军校毕业的刘裁参加教导团随蒋介石东征。攻打淡水县城的那一天，狂风呼啸，暴雨如注。刘勘同其他学生兵一起，冒着大雨和敌人纷飞的枪弹竖起竹梯奋勇爬城，守敌不支，弃城逃窜而去。天明东征军入城，俘虏敌军达千余人，缴获步机枪千余支。

　　同年5月，军阀杨希闵、刘震寰在广州准备阴谋发动叛乱，刘勘随同东征军主力回师讨伐，结果只用了一天时间，便消灭了一向骄横跋扈的叛军。之后的北伐战争中，已是营长的刘勘带领他的部队更是一路所向披靡，将挟兵自重称雄一方的吴佩孚、孙传芳们打得丢盔卸甲望风而逃。

　　至于以后在江西进剿共军的战斗中，刘勘的部队虽也遭受了一些挫折，但从未伤筋动骨。然而今天，在和日本人的战斗中，他却着着实实地被打疼了。

　　这种情形就好比一个被大人娇宠惯了的孩子，平素在自己的家中，总是以打败兄弟姊妹为能事。但有一天，这孩子突然遇到了一个力气比他大得多的外人，并被打倒在地。那么，这孩子无论在情感上理智上当然都承受不了。

　　不成功便成仁。悲愤异常而又血气方刚的年轻师长呆愣了几秒钟之后，几乎未加考虑便想起了这句平时总是挂在嘴边上的豪言壮语。他拔出佩戴的勃郎宁手枪，抵上了自己的额头。

　　就在他欲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大惊失色的符参谋长及时发现并制止了他。接着，吴宗泰和另两名参谋也一齐上前，硬是夺下了那支手枪。“混蛋！你们干什么？把枪给我！给我！”刘勘用力挣脱着，像头豹子那样厉声咆哮着。

　　“师座，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如此呢？”符昭骞紧拉住刘勘的手，极力劝导着。

　　刘勘仍不住地高声咆哮：“你们别管我！把枪拿来！拿来！”符昭骞的眼圈红了：“师座，难道你真的这么狠心，丢下咱们八十三师的弟兄们不管了吗？”

　　符昭骞话音未落，屋子里的参谋副官们几乎全跪了下来，声音嘶哑地恳求着：“师座！师座！……”

　　刘勘又跌坐在椅子里。瘦削、疲惫的脸颊上，两行泪水滚滚而落：“唉！你们哪，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呀！八十三师遭此惨重损失，我刘勘还有何脸面面对大家，还有何脸面去见校长啊！”

　　正午，伤亡严重的八十三师终于不得不向后撤退。